台湾模具产业纪录片 - 当教授遇上黑手 - 塑料射出成型的时代风云（一）

本故事所描述的是台湾模具工业发展的记录片，故事内容及视频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台湾模具产业纪录片 - 当教授遇上黑手 - 塑料射出成型的时代风云 一部跨国产学合作纪录片的诞生
              ——蔡郁崇

本纪录片制作相关人员，在此特别感谢：

制作人: 吴泉源
执行制作人: 张钊维
企划: 毛远诚
编剧: 吴泉源, 张钊维, 关惇尤
摄制小组: 关惇尤,毛远诚, 林蔓繻
摄影师: 彭家如, 李定维, 郑泽文, 林哲渊, 叶荫龙, 林文彬,Peter Yu, 关惇尤, 张钊维
制作助理: 张子英, 陈忆玲
初剪: 李定维
定剪: 张钊维

         2003年12月13日，清大工学院产学研合作联盟在清大校园举办了一场塑料精密成型加工技术发表会，与会者除了相关研究领域的教授与学生，不少企业老板与模具师傅也纷纷出席该发表会。

        这次研讨会的主要目的，是要介绍目前学校教授在塑料成型技术研发上的最新成果，藉以增进产学之间的技术交流。同时主办单位也特别邀请科盛科技总经理杨文礼，在会场中发表该公司最新推出的Moldex 3D CAE软件。

        这套软件技术源自于清大CAE实验室，由科盛科技与清大研发团队共同合作开发，是一套台湾自行研发出来的射出成型模流分析软件，在这套软件的诞生背后，其实还蕴含着一段延续数十年跨国产学合作的历史。
经历了上午一连串的实务与理论的交流，午餐过后没多久，台上开始放映一部纪录片，片名就叫做『当教授遇上黑手—塑料射出成型的时代风云』


    观众席上的目光，全被台上一幕幕的影像所吸引，对于台下许多的企业老板、黑手师傅或教授而言，这部影片都意义非凡，因为台上放映的塑料射出成型技术的发展史，说的正是他们的故事。

        这片名为『当教授遇上黑手』的纪录片，描述着射出成型技术一段重要的变革，纪录着这个产业如何从过去依靠「黑手师傅」的试误经验，然后历经跨国产学合作，并在1980年代逐渐发展出「计算机辅助工程」（CAE）这种新的以科学为基础的技术。科盛科技所开发的Moldex 3D CAE软件，正是这段跨国产学合作故事的成果之一。

从工程教育到技术史
        制作本片的清大教授吴泉源，曾参与『绿色硅岛首部曲』、『X-generation：到IC设计之路』等纪录片的制作，为台湾少数研究技术史领域的专家。『当教授遇上黑手』一片，则是他多年来研究台湾射出成型技术发展史的心血结晶。

        对于吴泉源而言，身为一个社会学家，最后会投入纪录片的制作，将自己的研究发现透过纪录片来呈现，希冀藉由影像来补抓台湾产业技术的变迁，其过程可说是经历一连串学术上的反省与尝试。

        吴泉源刚回清华教书时，正好清大校园出现一股反省工学院教育的呼声。有不少工学院的老师，警觉到台湾工程教育存在着不少问题亟待改善，因而想要有所作为，找出解决之道。

        虽然在国外攻读经济社会学，但毕业于清大动机系的吴泉源，曾接受过完整的工程教育，对于台湾工程教育长期面临的危机与挑战并不陌生，再加上拥有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上的长期训练。对于台湾工程教育缺失的研究，吴泉源的经历与学术训练都非常有帮助。而吴泉源本身也有意贡献所学，为台湾的工程教育改革付出心力，所以便加入这些这些理工教授的改革行列，试图尝试找出解决台湾工程教育危机的途径。

        吴泉源表示，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最想去理解，为何学院里的工程教育会被批评过于偏向工程科学，而非解决实际的问题（solv-ing the real problems）。这对工程教育的发展而言，是一个很严重的危机。一旦工程变成科学，解决工程问题就好像纸上作业一般，脱离工程问题的实际脉络。

        虽然解方程式、理论的探讨对产业技术的发展与提升，也相当重要。但如果学生走出校园之后，就只会理论、概念与方程式，而无处理业界实际技术问题的能力，这就偏离设立工程教育的初衷—教导学生如何解决实际的问题。

        当时清大这些有意改革工程教育的理工教授，尝试找出这个问题的症结，并进而了解业界跟学院之间落差的原因与补救之道。

        吴泉源表示，因为学院的教育方法与产业的需求长期存在着极大的落差，所以产业界才会普遍抱怨，台湾工学院所训练出来的学生只会理论，只懂数学，但却连最基本的机器都不会使用，真正需要掌握与解决的问题反而都不懂。所以当时这些清大教授便从两方面着手研究，一方面理解业界需要具备什么能力的人才，另一方面找出台湾工程教育到底有何缺陷。

        吴泉源表示，研究这些问题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些要处理的议题其实都与台湾技术史有密切关联，有必要进一步去了解这五十年来台湾产业的变迁，尤其是技术在台湾的实践过程。所以，便进一步走进台湾技术史的研究，一开始就选了一个台湾相当具有代表性的明星产业－网球拍业－来研究，然后在扩及到模具业，一直到最近研究的IC设计产业。

用纪录片记录产业变迁

        因为是台湾少数研究技术社会学与技术史的专家，当初资策会计划拍摄一部台湾信息电子产业史记事—即后来公视播映的『绿色硅岛首部曲』系列影集时，便找上吴泉源担任纪录片的研究顾问，参与影片的制作。

        后来绿色硅岛首部曲在公视正式播出，获得很大回响，这个经验促使吴泉源认真考虑将自己研究成果转化成为纪录片的可能性，并进一步思索一部纪录台湾技术变迁的影片，可以带给本土的工程教育与产业研究什么样的启发与意义。

        吴泉源表示，刚好那时候研究模具业与射出成型的技术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也累积出一些成果，发觉模具业其实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透过纪录片来呈现，因此将这些研究发现拍成纪录片的念头便开始萌生。

        为何会特别选择射出成型技术来研究，吴泉源解释，其实是源自于一个台湾产学合作的研究计划，这个计划原先是要研究学院与产业的合作机制，存在哪些问题需要克服，并探讨是什么原因造成有些教授走向产业界，而有些教授却宁愿停留在象牙塔里。在该研究中选择的个案，刚好有一位清大化工系张荣语教授。

        张荣语是台湾学院里率先投入产学合作的先驱之一，在1990年代初期就走出校园，与产业界进行密切的合作，协助业者解决实际的技术问题，开发新技术与新产品。而张荣语与业界合作开发最主要的技术，正是射出成型的计算机辅助工程。

        当时张荣语与业界之间的合作关系，只是整个研究计划中的一个个案，吴泉源原本的研究还涵盖许多产业，研究个案也包括不少工程教授的实际研发情形。不过愈是深入研究张荣语的产学合作历程，吴泉源就愈被射出成型的技术发展史所吸引。

        吴泉源表示，射出成型是一个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古老行业，但是一直到1970年代以前，整个制程还是完全仰赖黑手师傅的经验，这种情形在美国或其他先进国家也都一样。就技术史来讲，是一个相当独特而值得研究的产业。


     吴泉源进一步解释，射出成型的技术发展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大部分的工业领域很早就已经历理论化的过程，如化学、电子在十九世纪末就开始有相关科学出现，生产制程也都有科学理论作基础。可是在塑料加工中，如此重要的射出成型制程，一直到1970年代还是得依赖黑手师傅的试误经验来生产。

        不过到了1970年代，出现了许多因素，导致旧有的生产技术出现危机，如塑料制品生产周期的缩短、大量生产的压力以及多样化的产品需求。不论在成本的考虑与时间的压力上，这个产业都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完全依赖老师傅的经验法则，也没有充裕的成本与时间让模具师傅不断地试模，试误一段时间后才生产。市场迫切需要一套新的制程技术，才有办法应付整个产业的变化。

        再加上当时电子产业开始兴起，整个射出成型必须从黑手试误模式走向理论化的设计，才能跟上电子产业的急速发展。因此很多学院里的教授、研究机沟的研究人员便开始介入相关制程技术的研发。在许多人的努力下，CAE的技术逐渐发展出来。

        吴泉源表示，CAE的出现在模具产业中是一个相当关键的技术变革。而在这技术变革中，不论是台湾、或美国的华人工程师、科学家均扮演了相当重要而关键的角色，这在其他产业领域很罕见。然而很多人根本不清楚这段历史，所以也不知道华人在这个关键技术的开发上曾有相当大的贡献。

        当吴泉源对这段历史越来越清楚后，便觉得应该尽早将这段历史纪录下来，否则很多人事物会随着时空的变迁而逐渐消逝，久而久之，大家就会遗忘这段历史。

        因为长期喜爱观看Discovery有关技术变迁的相关纪录片，也一直希望台湾能出现媲美Discovery水平的本土纪录片。所以当吴泉源发现CAE的发展历史，对于台湾的产业研究意义非凡时，便决定将这段技术变革的历程拍成纪录片。而为了使影片能雅俗共赏，又富有教育意义，因此便找了之前合作制作绿色硅岛首部曲，也是台湾相当具有理想性格的纪录片工作者张钊维、毛远诚等人一起拍摄，希望借重他们的专长，让影片更具有可看性。

克难的拍片环境

        然而，要清楚掌握这种跨国界的技术史，把散落的片段串连起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具有极高的困难度，因为许多参与这段技术研发历程的人，早已散布到四界各地，有些关键的受访者几乎很难寻觅，所以如何联络上受访者，就变成拍摄这部纪录片首先要克服的困难。

        除此之外，拮据的经费也在拍摄过程中造成不小的问题，因为当时仅申请到五十万元的预算，对于一部处理议题涵盖范围如此广泛的影片而言，五十万元的制作经费等于是杯水车薪，根本不敷使用。

        吴泉源表示，用五十万元来拍一部深度纪录片，在台湾的制片环境中算很多了。因为台湾一般人都以为拍纪录片花不了多少钱，政府常常一个50分钟的影片，也有厂商会以二、三十万元抢标。影像工作者的专业得不到认同，长期下来，台湾纪录片工业自然就发展不起来。我们之所以会觉得像国家地理杂志、Discovery的纪录片可以制作得那么精致又有内容，除了每部纪录片背后有深厚的研究顾问团队在支持外，制作经费充裕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吴泉源感叹，像国家地理杂志最近在征求纪录片，一部影片的价码约新台币八百万元，这在台湾已经可以拍十几部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台湾纪录片工作者的辛苦。

        所以吴泉源对于合作拍摄团队相当赞赏，也很感激。为了影片的完成，他们几乎是克服重重困难，不计成本的付出，以最少的经费，达到最大的效果。一小时的纪录片，却拍了超过八十小时以上的带子，三天两头就要出机。台湾一般的媒体公关公司，根本不可能如此作业。

        吴泉源表示，虽然拍片的设备与阵容都很简陋，但是在拍摄过程中却很意外的感动许多人，甚至有不少人有意赞助拍摄经费，但是拍摄团队最后还是决定不接受这些支持者的好意，为的是坚守专业伦理，怕接受报导人的金钱支持后，会影响拍摄计划的方向与内容。

        拍摄工作一开始的时候，吴泉源与工作团队原本很担心，企业老板与模具师傅会不愿接受采访，或在接收采访时语多保留，而无法还原历史的原貌。但是等实际拿起摄影机走到他们的面前时，这些老板与师傅反而都非常乐意接受采访，他们很高兴有人会重视他们的个人经历与这段历史，因此也几乎毫无保留侃侃而谈，让影片内容更为丰富与生动。

        这部克难制作出来的纪录片，虽然还在进行最后的修剪，但在国内已造成相当的回响，也得到国际学界的注目。吴泉源最近也收到美国维吉尼亚理工学院科技与社会研究中心的邀请，预计在2004年3月到该校演讲并播放此一记录本土技术变迁的影片。为了配合英文观众，吴泉源又要忙着寻找经费，将影片加上英文字幕。

工程教育的通识教材

        而这部纪录片除了预计在国内的电子媒体播映外，也将发行光盘，成为一套搭配书面数据的影像教材。依据吴泉源的构想，是希望透过相关纪录片的拍摄，发展出一套适合工程教育的专业通识教材。

吴泉源表示，以前通识教育往往被学生当成营养学分，学生也觉得这些通识课程没有多大的帮助。而这套通识课程，则是希望透过纪录片捕捉台湾产业的变迁，除了对产业研究深具意义外，对工学院的学生而言，也是很好的影像教材。如果在工程教育中，学生对于产业的脉络毫无所知，也不清楚其中的社会发展背景，一下子就陷入解方程式等技术性细节，读起书来会很枯燥，而且对他所读的内容也不会有意义感，不知道所学内容与产业实际情形有何关连。

        吴泉源强调，但是将这些纪录产业变迁与技术发展历程的影片，与一些书面技术史教材搭配在一起，让学生研读，学生就会比较容易掌握整个产业的概况，进而达到事半功倍的学习效果。对社会大众来讲，这种纪录片也是一部叙述台湾工业化过程的历史。过去台湾有很多重要的产业都具有相当丰富的内涵与意义，像CAE技术的发展历程，就充满理论跟实务的结合。所以拍摄这种纪录片，不但对产业有实际的贡献，对学生而言，也具有相当大的教育意义。

        对于努力走出学院象牙塔的教授而言，这部『教授遇上黑手』的纪录片，不只是叙述着教授走出校园，与产业实际接触的过程，其实也是教授回过头来反省自己，审思学院教育的现况，企图改进本身的尝试。